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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憶蓮:青山橋的雨

    來源:長沙晚報   時間 : 2023-0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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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陡然就喜歡青山橋的雨來。

    青山橋的雨季并沒有多長,從仲春到仲夏,大約百十來天吧。但并不使人厭煩,下下停停、停停下下,不是連綿不斷,下起來沒完,而是交織纏綿、千絲萬縷,是那種“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的感覺。

    青山橋的雨季是明亮的、豐滿的,使人動情的。城春草木深,孟夏草木長。青山橋的雨季,是濃綠的。草木的枝葉里的水分都快溢出來了,在新綠、墨綠的顏色里,透出勃勃的生機。

    下雨時,你最好到田坪水庫去欣賞雨景。微微細雨在天空中如簾幕一般,呼吸都感覺特別濕潤。千萬條銀絲,蕩漾在半空中,如迷迷漫漫的輕紗,朦朦朧朧中披上了黑油油的田野。雨滴滴落下來,帶著風的纏綿,攜著春的希望,在人們心頭漾起層層波紋。水面上,濺起了粒粒珍珠;樹梢上,氤氳出縷縷霧氣;土地里,卷起了陣陣輕煙……看著這一幕幕,人們臉上綻出一個個笑的酒渦。“水光瀲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遠處的山籠罩在煙雨之中,時隱時現。是的,這是中國式的山水畫,這是江南特有的浪漫柔情。肅穆的青山原來多嫵媚,深幽的綠水恰似好溫柔。

    或許因為雨多,青山橋的野菜極多。水芹菜、蕨、小筍、薺菜、馬齒莧、椿……每年的春季,在雨水的潤澤下,山里到處是野菜。沒事的時候,我會和朋友們一起去挖野菜,做出各種美食。薺菜生長最早,進入三月,只要雨一停,薺菜就擠擠挨挨地生長出來,長到一定程度,就會開出小的白花,很好識別。薺菜生命力頑強,生長快,只要溫度有回升,有點陽光、水分,就能很快地生長,而且開花結果,自然播撒,來年長勢更旺。有段時間我跟朋友每天去挖薺菜,挖回來拿著煮蛋吃,吃完蛋再喝湯水,據說喝了以后不容易長痱子。吃了一段時間實在吃厭了,想換個吃法,思來想去實在又不知道有什么新鮮的吃法。于是同事提議,放到飯店去,看他們有什么新鮮吃法。飯店的做法確實不同,薺菜里面放點瘦肉,然后放水,加少許鹽,不放其他配料,稍稍炒下,不能炒太久,否則薺菜會被炒老。這樣便成了一道鮮美的菜,薺菜吃起來更嫩了。以后無論在那里,一到雨季我都會想起這鮮嫩可口的薺菜。

    雨中的桃花是青山橋一道亮麗的風景。那天去扶貧走訪,來到芙蓉村部,抬頭一看,突然看見一樹一樹的桃花綻放著,我一下子就被吸引了。雨中的桃花最美了!小雨淅淅瀝瀝地下著,桃花在含苞欲放,一點一點的紅,遠遠望去,淺淺的、淡淡的,抺在那裊裊娜娜的枝條上。突然記起十年前初來青山橋時,剛剛下過雨,陪心情不好的朋友散步,一路上都是隨處可見的桃花,有的成片成片地開著,有的獨樹開放,紅的、粉的、白的,繽紛而絢麗,熱鬧極了,給沉悶悶的雨天帶來了暖意。朋友想摘幾枝帶回去養著,奈何桃花長在水邊,去摘的時候,不小心踩到了水里,鞋子、衣服濕透了,正在兩人埋怨倒霉的時候,后面傳來喊我們的聲音:“到我家去烤烤,就在前面。”一回頭,原來是一位在田間勞作的中年婦女。她的聲音使得青山橋的雨更加溫暖。我們隨她來到家中,她替我們生火,烤衣服、鞋子,和我們聊家常……雨又下起來了,衣服、鞋子烤干了,但是我們走不了,在她家一直坐到傍晚。回來的路上,朋友煩悶的心情早已煙消云散。

    雨有時是會引起人一點淡淡的傷愁。有一天大雨過后的下午,我和朋友心血來潮想去登長沙西部最高的芙蓉山,于是兩個人開車來到山腳下,然后走路上山。下雨后的路很難走,鞋子上沾滿了泥巴,衣服也被路邊的草木打濕了,但是一路上我們誰都沒有說要折返。等登上山頂,衣服早已濕透。雨突然又下起來了,只能留在山上等雨停。記得我第一次來到青山橋,第一次登芙蓉山,也是一個雨后的下午,當時只覺得山在天邊,路永遠也走不完,心里暗暗告訴自己這絕對是第一次來也是最后一次來。

    一晃眼,今年我已在青山橋呆了七年,芙蓉山也不知道爬了多少次了。從二十多歲到三十多歲,人生最美好的歲月都留在了這個偏遠鄉鎮,心中不免有些許傷悲。雨停了,我們準備下山,朋友拉著我站到最高處欣賞雨中的景。云霧纏繞、重巒疊嶂,群山環抱。突然就想起了黃莽的“登高方識遠,天地納于心”。或許,我人生最美的風景也與青山橋融為了一體,像青山橋的山、青山橋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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