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蘋洲書院

撫摸過“瀟湘夜雨”碑刻

轉身離去的一刻

雨水不早不晚，準確無誤地

落了下來

一半滴在流寓詩人的衣襟上

另一半

融入漢服少年的書聲里

蘋洲如瓶，漂在北上之途

瀟湘似箋，寫滿南來之音

“洞庭有歸客，瀟湘逢故人”

當我來時，蘋洲未沉一寸

待我去后，湘江未漲一分

霞客渡

一支寒江幽幽地打此經過

必有無數溪水競相追逐

無數船舶前來匯合，搭成一座浮橋

星光升起后

人們在橋上或立或坐，或跪或臥

像極了七夕銀河的喜鵲陣

又像是千百年前

孤舟漁父的一尊尊雕塑

那個自當代穿越而來

步履蹣跚、橫穿浮船的老者

手持話筒，形同垂釣之勢

他的喃喃細語乃是渡人又是自渡

他在渡口柴門前精心料理的三角梅

一天到晚開得紅艷艷的

為過往行者掛出一串香薰燈籠

陽明山植物志

行至陽明山深處，等待我們的

是漫山遍野的毛竹

灰黑色的鐵冬青

散瘀止血的野漆樹

幸福的并蒂楓香、連根木、女兒樹

還有罕見的豬血樹、黑棗樹

大火燒不死樹

佛光摩挲的陽明山頂

是十萬畝野生杜鵑

我用一根長長竹竿

輕輕敲擊他們的臂膀

向他們道聲“幸會”

最難忘的

是長在瀑布頂部石頭縫里的

一把苦草

從天而降的激流

緊緊抱住它的及腰長發

要把它帶離這處苦寒之地

它則以一座山的加持

把根須牢牢植入石頭縫隙

就像植入某部金剛經

然后甩出一頭秀發，讓潺潺流水

敲擊出萬壽寺的裊裊梵音

題桐梓坳風鈴谷

行至水窮處，安坐銀杏下

聽到風鈴的是君王

聽到蟬鳴的是游人

江山丟了，有趙姬在

楚懷王就不算是孤家寡人

父親丟了，有外公和狗兒

小胡崢就不算是留守兒童

深秋未至，四處紛飛的是蚊蟲

而非銀杏葉

磨破外公肩頭的是慈愛

而非沉甸甸的玉米

孩子，二十年后

當你再次回到故鄉

愿你像王者回到他的輝煌宮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