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人就是這樣，越沒天賦的事，就越不愿意去突圍。

人生有些無奈，不是別人說你沒天賦，而是你努力用肢體語言，暴露自己對機械運動的不適。大約十年前，我就開始了學車，是一個親戚開的駕校，每周約好時間，教練在社區(qū)定點位置接我。那是郊外一個廢棄公交首末站改造的駕校，中間有幾棵年老的泡桐樹，被當作倒車入庫的點位參照，一根紅漆竹竿和一塊石頭，用來測試學員的水平，如果出現擦刮，空中的石頭就會升起或落地。這看上去像魔咒捉弄人的鬼把戲，讓每個學員的操作過程七上八下。

教練讓我在倒車入庫環(huán)節(jié)摸了幾把方向盤后，并將我?guī)У揭贿叿捶磸蛷椭笓]定點起步，前進后退，來來回回，限定在兩點一線之間。一個上午結束，教練口中的“我”與其他學員就有了分別心，比起他們的天賦，你反應是要慢一些。

教練不冷不熱的一句話，像隱形的針尖挑到了我的質疑心。后來，他異樣的眼神總是不太放心地察看著我的笨手笨腳。久之，我在質疑中開始不太遵守練車的時間，教練也懶得按時通知我練車事宜。有時，我強迫自己聯系教練，可教練已不如當初那么熱情，而是借口他們的人手不夠，讓我自己坐車去訓練場。去那個沒有公交直達車的泡桐樹訓練場，至少需要一個半小時。慢慢地，我全然忘記了學車這件事。偶爾想起，兜兜轉轉趕到訓練場，方向盤沒有摸幾把，一天又收場了。

眼看學車期限即將作廢，我卻只參加了科目一考試。

第二次報名學車是幾年后的事。訓練場離家較近，駕校設施比第一次遇到那個訓練場正規(guī)。里面因地制宜種了不少養(yǎng)眼的花草，個人主動性明顯比第一次有所增加，但無法用強烈的自覺性寫作去熱愛駕車訓練，總感覺無須靈感的駕駛操作是一種無端的壓迫，訓練便成了自我心理上的一種強迫。有了第一次學車的失敗經驗，我強迫自己每周盡量多去幾次，因為你比別人反應慢一些，你一定要比別人多摸幾把方向盤。三周時間下來，科目二似乎訓練有素，坡道起步和直角轉彎比別人的成功率還高，教練也覺得我有把握上考場了，一切準備就緒。滿以為自己可以一馬通關歡呼雀躍地走出考場，怎料“S”型路的前一關，倒車出庫即將結束，紅燈閃爍，語音播報：本次考試不合格，請將車開回原位。很不服氣，我向監(jiān)考提出復查，心想自己訓練那么刻苦，并且模擬時那么成功，怎么可能失敗？結果視頻回放顯示，考生在移庫過程中有停頓現象。一次又一次的不理想，不是這里出錯就是那里產生新問題，信心大打折扣。

第三次報名是一位朋友苦口婆心的鼓動，開車不過是現代人起碼的代步工具，你若不會開車，以后接送孩子怎么辦？戰(zhàn)友聽了我失敗的經歷滿臉堆笑，然后冷靜地說了一句，學車沒那么復雜，不過是熟能生巧，找個時間你到我那里來，給你介紹個師傅，包你很快學會。

朋友的熱情與肯定，讓我徹底摒棄了自找借口退縮的理由，心無旁騖地回到一個人的決心和計劃中，有心是決定事情成敗的重要因素。后面的學車過程，雖不是一帆風順，但至少每個環(huán)節(jié)有了清晰扎實的體驗。當我以85分的成績通過科目二考試時，那個陪我苦練三天的娃娃臉教練在坡道那邊跳了起來，他歡呼雀躍沖過來與我抱了個滿懷。教練說，要是你再考不過，受挫的就不是你，而是我了。至今感激娃娃臉教練別出心裁的教學方法。科目三只是考前的半天突擊訓練，得了92分。科目四有點險，好在我平靜地面對電腦，幸運90分。

當駕駛證本本到手時，我輕松的心情遠遠超越了過往任何一件成功的大事。有朋友說，如果他擁有了自己的愛車，至少會高興得跳上天。可我并不高興，車像一頭笨重的牛，繩住了我的自由，無論走到哪里，皆要先尋找拴牛的地方，簡直成了負擔！在城里，我很少動車，習慣公交和地鐵，便于我對人間的察看與思考。如果要駕車去郊外或長途，不管車上有無其他人，都不影響我老練的表情。因為120碼的速度與激情，我不再有飛的感覺，而是腳踏實地的穩(wěn)扎穩(wěn)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