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唐益紅 時間 : 2021-0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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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描述的一瞬
親愛的,黃昏下的鹽湖
有著出走的青山
隱入暮色的蒼茫背影
和無法描述的銹跡斑斑
漬痕的泥土拖著一枚虛弱的夕陽
一株肥碩的月季被春天喂養得一塵不染
一截露水在夜色中吸收著天地精華
所有的事物都有著吐納恒常的定律
當我路過這陌生的地方
我的悲傷與你是多么不同
我在虛擬的海面上看見了力量的懸殊
我在曠闊的大地中丈量著高原與平原的不同
花開千朵 人群寂靜
你與我之間還隔九座城池
我是靜默的過客,是混跡于人群之中的陌生人
我是急行的趕路人,在黎明破曉的城門前長吟
我是狼煙四起后風動云馳的前生,在裸露的山嶺上
在被風蝕雨沖與的雅丹低地沉淪
我還沒有燃盡的灰燼和不可描述的壯志凌云
在北方的寒露和霜降中升騰
◎那么多人的名字
外省的大平原一閃而過
粗糙的沙礫和黃色的山梁一閃而過
新栽種的麥田和人煙稠密的城鎮一閃而過
北方的天空下照見一個個緘默不語的人
冷風吹走隔世的仇人
同時也吹走曾經的憂心忡忡
一切都顯得如此空曠
風吹著紅塵中那么多人的名字
像彎曲匍匐的渭河,一路往前奔
在渭南平原,她沒有一個認識的人
在黃土夯成的土窯,在泥沙飛舞的廟埕
在讓人膽戰心驚的河東府
在只身穿越茫茫的黃沙天
在祁連山頂,她想說
她怕光陰如此反復
那些名字會沖口而出
那些名字啊,是一束不被束縛的光
最終會回到存在的時候不存在
不存在的時候布滿痕跡的荊棘叢中
◎我要不止一次地說到青草
我一路跟隨那些旁生苔蘚的腳步而來
跟隨白唇鹿、白牦牛的腳步而來
我跟隨具德的大師而來
只為看一眼多年前的瀑布
他們毫不猶豫地從山巖傾瀉而下
之前的流水作了俠客,亂石一次次被利刃穿透
白云兼做隱士,在山洞開爐練就三味真火
唯有青草一直覆地千年不死
唯有青草一直提著頭顱在修煉
每到月圓之夜,蛻下自己的身體
疊成一垛垛枯黃的城墻
并在大雪封山之前躲進枯敗的軀殼
我要不止一次地說到青草,說到那些高原上最卑微的修行者
說到一望無際的柴達木荒漠上,他們身上背負的成噸重量
一直說到大風吹,吹得青草低頭不語
吹得轉山的人睜不開眼睛
◎細小的事物中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細小的事物里藏有不為人知的秘密
在我熟悉的地方,它們毫無顧忌地怒放
因為小,它們塊壘在胸
不必在意心跳的加速
因為輕,它們不懂得囤藏自己
密密麻麻地進行著排列組合
或者還能找到一群相似的人
一起去制造著一些喧囂的風暴
我喜歡它們健步如飛、呼朋喚友的樣子
我喜歡它們在暗夜里睜開又閉合的眼睛
黃沙掩上來,阻止不了它們
罡風吹過去,攔不住它們
即使是快要消亡了,也死不肯認輸
抹著眼淚合著哭聲,叫一聲,應一聲
萬物中都深藏不為人知的秘密
它們的存在提醒著我們忽略的曾經
只是其中最細小的那一部分
充當了最重要的角色
相對于它們,我羞愧難當
我自認也有著不可告人的隱疾
有誤入激流的惶恐、生活中的某些傷痛……
只是這一切,現在已經被它們一一抹平
而我卻毫不領情
我喜歡這些細小的事物
它們發著光,像秘密一樣明晃晃地存在
——讓我們不敢直視
◎這里的每一條道路都有斷腕之意
這很好,金戈鐵馬的時代早已經過去
陽光將這里分割為二
遠處,八百里平川潼潼如影
近處,古老的宮墻高聳入云
將天空與陰影襯托得更為明顯
我認出的院落,在衰敗中透著更衰敗
我目送的落日緩緩下沉
更多暮色正在埋葬更多的人
這是屬于北方的黃金時代
在白雪茫茫的祁連山,在征人未還的賀蘭山陰
這里的每一條河流都懷有一顆壯士之心
他們用盡了畢生的豪情
這里的每一條道路都已有了斷腕之意
暮色裹挾著他們
在每一個春天都留下相似的背景
所有的去路都在等著來路
所有的背影都在張望著背影
他們影子挨著影子,一路越走越遠
你不能對著走過的道路說起道路
正如你不能對著每一次日出說起東升
◎我認識它的時候
我認識它的時候,它還不是你們所說的那樣
它只有灰綠色的身軀,布滿毛刺的眼神
以及幾顆不規則的寒酸籽粒
我認識它的時候,我們都站在籬笆外
在風中搖擺著衣袖,世界在遠方
而我們只想在野地里漫山遍野地跑
如今只有沉默
只有沒有盡頭的黃昏屬于我們
空寂被無數次放大,荒草一樣瘋長
在我們短暫的頭顱之上,落日一次次
保持著圓滾的形狀墜下山崖
而我的孤獨,也與你一樣
與城市上空盤旋的鳥群等同
世間有大悲歡,我們只有小確幸
狹路相逢時,我們暫時都還沒有更多的理想
一個滿身灰暗的人,總想帶給別人更多的光
唐益紅,中國作家協會會員,湖南省詩歌學會常務理事,常德市詩歌協會副主席兼秘書長。作品散見于《詩刊》《人民文學》《星星》詩刊等,入選多種詩歌年度選本,在《人民文學》《詩刊》《青年文學》等舉辦的全國詩歌征文大賽中獲過獎。出版詩集《我要把你的火焰喊出來》《溫暖的灰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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