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 時間 : 2017-0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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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多余的,慢慢升起的太陽是多余的(組詩)
李立
梧桐山
也算是一方諸侯了
你暗暗使了多少年的勁,向上拱
才到達這個高度
當初去見你時,綠樹成蔭,鳥語花香
沒有保安,無需買票
你一身清風,沉靜,自然
親民
時間一長,你動起歪心思
要建寺,要請神
天底下多少達官顯貴求神拜佛
該出事的不也一個不剩?
不做好自己
非要把周圍搞得烏煙瘴氣
逢年過節那求香拜佛的塞車長龍
分明是阻擋了民心的靠近
那一點漁火
海中那一點漁火,突明突暗
像我小時候追捕著倉皇逃命的瑩火蟲
我偶然見過那一點漁火
在紅樹林深處陰暗的角落
一對穿著電子廠工裝的年輕夫婦
以低于市場半價的超低音
兜售著剛剛捕獲的惶恐
月亮讀出了他們一臉的疲憊
和一葉弱不禁風的扁舟
深圳灣是一張鍍金的名片
是禁漁區
執法隊隆隆的汽笛常在附近偵巡
有時候我真想學習當年的革命群眾
給辛酸的生活通風報信
不忍心里的那一點瑩火蟲
再次消失
楊桃樹
這南方的母親,喜歡生兒育女
背上背著,懷里抱著,手臂摟著大大小小的骨肉
而滿身的花,開得嬌艷
不斷誕生新的生命
疲憊,深藏不露
皮膚上早生的黃斑告訴了路過的風
你的艱辛
我指使了優生優育的黑手
掉下去的仿佛是你的眼淚
又好像是滿臉泥巴和淚水的留守兒童
離開母親的哭喊
你原本屬于鄉村原野
卻被我遷徙來到別人的城市陽臺
呼吸著汽車尾氣和霧霾
甚至還會引來城市的麻雀
對你指手劃腳
還有惡毒的臺風,不時登門指桑罵槐
我咬了一口你的日子
有點苦澀,有點甜
6月18日
今天我總想寫一首打油詩
從凌晨想到子夜
本來應該是從子夜開始想的
其實我在子夜的子宮里沒怎么加油就出來了
是母親自己剪的臍帶
這要放在現在放在我老婆身上
足可以制造一起駭人的醫療事件
母親說我長到二十歲離開家從沒給醫院做過貢獻
不像我兒子在醫院出生在醫院長大
他出國留學后就不怎么跟醫院來往
我就接替兒子常上醫院
這時候我就非常想寫一首打油詩
鼓勵屁股要硬氣一點
不要什么針都可以把你攻破
鼓勵動脈靜脈要有點血性
不要什么污水臟水都可以混進來
尤其是要告誡腰椎盤
不要嬌情動不動就給上級寫請假條
其實最需要鼓勵的
是我那馬大哈似的呼吸道
還有貪得無厭的大嘴巴
什么塵埃尾氣霧霾蘇丹紅三聚青氨地溝油農藥超超超標
來者不拒統統笑納
我正在興致勃勃寫這首打油詩
老婆笑盈盈的喊我出去吃飯
桌上擺著我百吃不厭的姜絲蒸咸魚
我突然聞到一股福爾馬林的味道
韭菜
出身卑微
長得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
對陽光溫良恭順
對風言聽計從
就算被風捉弄
你也毫不猶豫的選擇順從
你痩長而彎曲的身影
像在土地上耕作的善良的人民
我們有著與你一樣與生俱來的謙卑
你偶爾綻放紫紅色的微笑
也十分內瀲
像我們謹言慎行的過著小日子
卻還是躲不過天災人禍
在去年股市哪場狂歡之后的綠油油中
我們都被包了餃子
蘿卜
本來是土生土長
是泥土的孩子
從小就吃著泥土的給養
你的手越伸越長
接過陽光的每一絲溫暖
而把風和雨全推給泥土
沉默寡言的泥土啊
支持著你自由發揮的空間
那怕自己的生活一再被擠壓
你占有的地盤不斷擴大
你把自己的欲望不斷提拔
漸漸長出了優越感
后來,你便高高在上
像一些機構養尊處優的辦事窗口
總是讓泥土仰望
無辜的白菜
清熱解毒,養胃生津
用老字號口碑作掩護
攜帶無色無味的暗器
直奔人們的腸胃
我相信你是無辜的,白菜
如果給你選擇的權力
你會奮不顧身的選擇爛在地里
做高尚的肥料
你卻無法選擇,白菜
像哪些原本活沷可愛的兒童
罪惡的幽靈摧毀了他們爛漫的童年
并在搬運他們的過程中
喂吃超量的安定片
這些猙獰的同胞在販賣未來的途中
喪心病狂的剝奪了他們哭泣的權力
你也哭不出聲,白菜
抹上甲醛,喬裝打扮
披著潔白如玉的外衣
潛伏到我們身體的器官里
伺機起事
我們卻無法破譯你與魔鬼的聯絡暗號
清晨,在深圳河邂逅一對夫妻
太陽還沒睜開眼
深圳河打著哈欠
喚醒河水的
是一對早起捕魚的黑臉夫妻
它們潔白的翅膀輕輕撫摸著水面
脖子像推著犂鏵在水中耕耘
動作整齊,步覆輕盈優雅
仿佛在演繹一曲雙人芭蕾舞蹈
其間雙方的頭,脖子,胸和翅膀不斷磨蹭
這些親昵的動作頻繁上演
現在它們依偎在淺灘
含情脈脈的給對方梳理羽毛
可能還說著別人聽不懂的情話
河畔長椅上有兩個人在小憩
身上的黃馬甲瑩光燈一閃一閃
累彎了腰的掃把倚著水泥護欄一言不發
女的把頭枕在男的大腿上
一支粗糙的手掌不停磨擦她的黑發和臉頰
她呢喃著我聽不懂的家鄉話
像河中那對恩愛的黑臉琵鷺
在這春寒料峭的早春
彼此用柔情溫暖著對方
還有晨跑中略感寒涼的我
世界是多么安謐和溫馨
此刻,我突然發覺
我是多余的
慢慢升起的太陽是多余的
高利貸
在東非馬塞馬拉大草原
我見過一群狡猾兇殘的鬣狗
它們獵食一頭在水塘喝水而落單的壯碩公牛
它們從公牛最驕傲,最脆弱的睪丸下手
把坦克一樣威猛的龐然大物
放倒在地,那男人般絕望的哀嚎
像一把鋒利的匕首,捅進我的心窩
但我什么也不能做
我無法左右大自然的法則
三個小時后,哪頭膘肥體壯的公牛
被凌遲活埋在鬣狗們的大胃里
剩下一付充滿血絲的骨架,在陽光下流淚
在中國,我見過另一種野蠻的食肉動物
他們長得比鬣狗文明
他們識文嚼字,甚至笑容可掬
他們比鬣狗聰明,因而更具攻擊性
他們的消化系統跟鬣狗一樣殘酷無情
他們一般只吃活人,吃僥幸心強的活人
吃資金干竭不甘失敗,夢想最后一博的大活人
吃相跟鬣狗一樣原始
也不喜歡吐骨頭
偶爾有飲鴆止渴者從他們的魔掌中逃脫
要不九死一生
要不被扒掉好幾層皮,難以全身而退
他們跟鬣狗一樣三五成群,四處游蕩
搜尋獵物
他們狩獵的成功率和回報率比鬣狗高
他們設計的借貸條款陷阱般天衣無縫
契合馬塞馬拉弱肉強食的自然法則
房屋,債券,股權,股票偕可打劫
尊嚴,私隱,血緣,人性偕被綁架
簽名畫押,當牛做馬
4分5分的月息,一付沉重的腳鐐手銬
扣息還款日,一道難以逾越的關隘
親情和命運就像公牛的兩個睪丸
被他們的堅牙利齒一點一點啃噬
幸福如同公牛噴涌而出的鮮血,奄奄一息
我也無法左右這場殺戮
患上白內瘴的獵槍,習慣了沉默寡言
我不知道那把可悲的水果刀,能否抵擋
鬣狗骯臟的生殖器,在年邁的母親頭上
羞辱我的祖國
李立,筆名夏炎炎,男,68年生,湖南邵陽人,在深圳做過公務員,記者,印刷廠長,現在某銀行工作。85年發表處女作,95年離開文壇,2016年底回歸詩壇,先后在《中國詩人》、《中國詩歌》、《中國金融文化》、《詩選刊》、《作品》、《延河》、《特區文學》和臺灣《秋水》詩刋、《澳洲僑報》等國內外80多家報刋發表詩歌,散文和報告文學70多萬字,出版詩集《青春樹》,詩合集《藍窗口》和《藍海灣》,報告文學集《飛翔的金鳳凰》等多部,作品入選《中國新歸來詩人十年詩典》等十數種重要選本。獲《中國詩人》微刊(2016-2017)年度詩人獎等,瀏陽河西岸詩群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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