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舞會》，初見其名，就讓人產生一種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的奢華幻想，繼而想要踏入這舞會中一探究竟。如果說舞會是貴族階層才能涉足的群體活動，那我更愿意把劉哲的《城市舞會》理解為尋常百姓家的一場小派對；如果說舞會晚宴上宴請賓客的都是奇幻山珍，無窮海味，那我更愿意把劉哲的詩看成是那饕餮盛宴里的一碟小小涼菜。

　　中國是一個“吃文化”博大精深的國家，縱觀古往今來，東西南北，聰明的中國人把食物做成了學問，做成了藝術。詩歌又何嘗不是一門藝術呢?兩者有太多的共同點。詩歌對外在形式的考究，韻律的美感的要求就如同食物對于色香味的追求；詩歌對于其內在抒發的氣質和格調的訴求便有如食物之于人營養上的需求。基于詩歌和美食太多的相似之處，我便要大膽的臆想，劉哲的詩歌之于眾多典雅周正的主流詩歌來說就如同滿漢全席前的開胃涼菜，有那么一抹清新。不同于一些詩人樂于用艱深晦澀的詞語和典故來尋求另類的典范，劉哲喜以短小精悍，平凡通俗的語言來樹立自己的風格，小樂趣中包含大韻味。

　　《城市舞會》共分為五輯，分別為“城市舞會”、“空白的畫框”、“二維碼”、“紫丁香開放的夜晚”、“黑眼睛與愛情的方式”。正如作者在后記中所說，“詩歌從一定程度上反射了從鄉村文明到都市文明的體驗與思索，既承載了樸素的家園情懷，又揭示了斑斕的內心世界”，細讀劉哲詩作，我覺得內心世界和家國情懷應是敞亮劉哲詩歌的兩個關鍵詞。

　　首先，作者表達舞會之中的人生感悟。“在城市訴說著情話的舞臺上/總有一些男女/戴上感情的面具/四處追求著/荒誕離奇的劇情。”(取自《城市舞會》)在紛繁復雜的現實社會里，真摯樸實的男女愛情逐漸演變為填補心靈空虛的一種慰藉，如同假面舞會，正是未知、新奇與不安將一顆顆少男少女的心短暫的聚攏在一起，只為遇見而遇見，這是否也是另一種形式的功利主義?也許正是意識到了這一點，才讓作者發出“最好不能在今晚/遇見你”的感想。如果不能以最真實的面目遇見你，那么不如不見，可見在作者的心中，真摯情感的交流是被如此迫切的需要著，但現實不得不讓人們披上虛偽的外衣，其中包含太多無奈。《單行道》中，作者寫到“人生/其實就是一條單行道/…明滅之間/詮釋著生命的卑微與尊貴/見證著生與死的歷程。”古今中外，不乏文人哲士發表對人生的疑問和看法，關乎生死的命題是人類所不能逃避的問題。作者理智客觀地看待了人生的歷程，既然沒有退路，那便勇往直前，這也反映了一種積極的人生觀。如果說人生一類的問題過于玄幻的話，那么生活當中的一些小感悟便是詩人內心世界的小禮花。在建筑學上，“less is more”的概念；在繪畫構圖中，“留白”的運用與《空格鍵》的智慧不謀而合。寫信、寫詩、寫給戀人的情書，要空格，為的是，留點懷想，留點意象，留點思念。作者擅長用淺近的語言來表達想法，不帶修飾，潛移默化，直面人心。如果說內心世界的小禮花是短暫的話，那么兒女之思之類的小情懷便是綿長，沁人心脾。《紫丁香開放的夜晚》散發出的憂愁的味道，《路燈下的少女》不愿透露的隱蔽心事，《旋轉的雨傘》下漸逝的記憶如同繞梁的余音久久回蕩，意味深長。

　　除去個人的人生體驗，作者也時常滿足一下平民百姓的精神訴求。從長沙到湘西的尋常游記，再到“點贊”、“奇葩”一類新鮮網絡用語的運用，然后是“二維碼”、“股市”、“轉基因食品”等群眾喜聊樂聊的話題，如此接地氣的表達成為詩人獨樹一幟的風格。文人不再像過去那樣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而是打上了時代的烙印，與時俱進。

　　作為社會當中的一員，我們不能不關注與現實、民生、生態等一系列問題。同時，作者也將筆觸伸入到我們生活的方方面面，富有舞會之外的現實關懷。在《魯班獎》里，作者發出感嘆：“魯班/也管不了/魯班獎”，以調侃的方式來諷刺獲得魯班獎的安徽銅陵長江大橋所存在的質量問題。確實在魚龍混雜的“城市舞會”里，誰又能保證撕下面具的你我他還保持著一貫風格呢?光鮮亮麗的表面經過歲月的洗禮都掩飾不了已腐蝕的內心。既然人是如此，那么人所創造出來的東西當然也會沾染上華而不實的氣息。人心受到污染，自然界也逃脫不了被人干預的命運。《霧霾》覆蓋的世界走得太快，靈魂的腳步已然沉重，無力向前，對生態環境的堪憂使作者發出的呼喚，我們每一個都有義務來保衛自己的家園。近年來提的很多的可持續發展戰略思想在古代早有體現，孟子在《寡人之于國也》當中提到“不違農時，谷不可勝食也；罟不入污池，魚鱉不可勝食也；斧斤以時入山林，材木不可勝用也。”他強調的是盲目毫無節制的開發自然資源是不符合發展規律的，所以作為現代人的我們也不能無度的索取。劉哲自然也關注到了這一人與自然的命題。在《一次性消費品》中，詩人不僅提到了“打魚/一次性/打盡/我們的后代/將會再次/像戰國的馮諼彈鋏而歌/控訴食無魚”，還將此類比到朋友之間的交往，凡是一次性的都不可能長久，人與人的關系更是這樣。

　　對于劉哲的詩歌，我或多或少的產生過這樣的疑問，文字讀來平凡無奇，在藝術上也不見得有多高的突破，詩歌的格式也略顯隨意，但仔細想一想我們對詩歌到底有多么深刻的理解，誰又能保證那些隨意恰恰是生活的本真呢?《城市舞會》看似隨意，也許這才反映了劉哲作為一個詩人的真性情吧。

　　作者單位：中南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