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躍東

    我有兩枚章，是為了把書讀得雅致些而篆刻的，但有了它后，書并不讀得雅致，閑倒是閑下來了。

    前些年，看到文友們寫字弄畫鈐個閑章，很有藝術美感。我也附會風雅，托人刻了二枚，普通石質，一方用大篆刻“邵陽躍東”，拙樸純厚；一方刻上小篆“躍東之印”，頗有古意。我不弄書畫，現在也不大給人寫信了，閑章就沒有高雅的派用，有時興起，就往自己閱讀的書上，隨興打幾個章章：

    一是以章營造氛圍，書要閑著讀，讀出閑情；二是向常懷覬覦之心的人明示，書是我的，你們就死心了吧，曾有人撕去蓋章的扉頁將書霸占，我就往翻頁側端蓋章，堵了他們的行徑；三是平時喜歡讀些繁體豎排的古文，尤其心儀影印的宣紙大字本，在扉頁鈐一二紅泥章，白紙黑字的冊頁就鮮活可人了，獨自品嘗，美不勝收。于是，我將家里好些書蓋上章，紅袖添香不可得，朱泥數點映寒舍，也別有一番情致。

    后來有一次，我將一堆讀過后不收藏的書賣給一個舊書販，有些書品相完好如新，他則不按斤兩收購，一本本地算錢，有的竟賣到三四元一本。這讓我驚喜不已，平時一斤才六毛錢。但是他說，我的書上印了章，別人知道是二手貨，就賣不起價，叫我以后不要蓋章了，這樣互相能賣個好價錢。

    他說得很實在，兩全其美啊。我喜歡讀書買書，有的書讀了不需收藏，不蓋章沒有關系，抓緊時間讀，讀完賣了再買新的。但遇上好書，我還是要留下來的，蓋個章，以示紀念，下回深讀。過去舊書賣不起價，讀了的書不忍棄之，家里堆得滿滿的，總覺得書多，書一多就不好好讀，反正在身邊，慢慢翻吧。現在不一樣了，絕大多數的讀完就賣了，一年下來，發現留下蓋章收藏、準備下次再讀的書卻沒有多少。書怎么就如此不經讀了呢？我的閱讀標準因顧及各方面并不苛刻，閱讀水平更是不敢說練就慧眼。我越來越讀不懂了，現在的書價值大打折扣，但價格卻一路飆升，居高不下，即使是賣舊書，也有一個好價錢。

    第二年，這種情況更為加劇，我的章就閑下來了，有時幾個月不能拿出蓋一次，實在手癢了，就在報紙上蓋一通，以宣泄癖好。最近兩年，閑章閑得幾乎下崗了。沒想到，有了這個閑章，讀書的味道和感覺很不一樣了，有誰能妙手回春，讓它多發揮幾回功能和作用呢？滿世界的人聲鼎沸，沒人能聽到我的聲音！

    慢慢地，我無心把玩閑章了，讓它靜靜地躺在抽屜里，也許這是它的歸宿，尤其在這個無法安靜的世界里。我復歸平靜，靜下來就又有醒悟，閑章不閑是一種好事，閑章閑了未必就不是好事，這于書于藝于閑章種種，好像都不是戲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