逗狗

 

一條江橫著

一千種誘惑

遛狗的人嘻哈哈

扔出一根木頭

那狗便唆唆地

撲進江中

 

這一回

狗并沒有銜回

那塊木頭

而是吃力地

將一尊黑乎乎物件

拖到江邊

 

天黑下來了

遛狗的人叱著狗

急匆匆而去

突然暗涌的念頭

裸奔一樣

驚心

 

垂釣

 

垂釣就是跟水對話

或者隔著水的屏風

跟自己的靈魂告解

洗去內心

無法消化的淤泥

 

江上的垂釣者

仿佛都是面癱

恢復表情的辦法

只有一種

那就是大大小小的魚

順著桿子爬上來

 

多好的運氣呀

他們收桿回家

甚至哼起了小調

而滿兜里提著的

都是同情與憐憫

 

盲者

 

人家遛狗

你溜一條江

沉靜的人

隨身帶著白鷺

 

白鷺單腿著地

微風吹或者大風吹

翻開她的羽毛

還是白的

 

白鷺漫江飛舞

白鷺漫天飛舞

實際上

你什么也沒看

你只是聽聽

就擁有了這條江

和這些

翻飛的白鷺

 

無知

 

每天都是這樣

流水悄悄地

把上游的沙子

運到下游

船是知道的

船又日復一日地撈上來

從下游運到上游

水也是知道的

 

而我再三地沉積

又再三地把你

從無里掏出來

從空里掏出來

從夢里掏出來

放在舉頭三尺的地方

你卻完全沒有

一絲感覺

 

性急

 

一條船兩條船

沉沉地緩緩而行

像滿腹心事

而假裝散步的人

黃昏是慢性子

緩緩的抽絲一般

剝去光明

 

散步的人無端著急

突然“嗨”地一下

仿佛把自己提起來

朝江心扔去

 

黑夜應聲而落

像關燈干活的莽漢

罩住萬物

如罩住妖嬈的愛人

 

慚愧

 

慚愧于一段流水

慚愧于流經身邊的

每個人每件事

甚至每一顆塵埃

 

你心里住著一窩

撲棱棱的飛鳥

卻滿有把握地要將它們

通通攏住

當她在身邊停留

你以為原本就應該

是這個樣子

 

這些都是極端慚愧的

而真正讓人著急的是

你還在百般愚蠢地

要用一只竹籃

提起這段流水

誰都別想

將你攔住

 

如是我思

 

不能像春風一樣

浩蕩地想念

不能像流水一樣

鋪張地想念

不能像月亮一樣

輕淺地想念

 

可不可以更自在

更順溜  更直接

像米飯想念青菜

像剪刀想念棉布

像蜜蜂想念花朵

 

其實你都早已認命了

你的想念  只能像

一個啞巴

想念一只喇叭

 

急雨

 

急雨穿越平原

急雨圈閱城市

 

圈閱城市的急雨

為行走的腳步加急

為奔馳的車輛加耗

為喘息的樹木加粗

為霧騰騰的飯店加熱

 

而穿越平原的急雨

只增加你的寧靜

你端來菜湯  盛來米飯

你傾身越過桌子

就像越過平原，麻利地

把一場急雨平穩地

擺在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