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牧

  

 

草地上有一群白羊

都是我的兵

 

我每天放牧它們

在邊境上巡邏

它們一邊啃著青草

一邊咩咩放哨  

 

這是一支能戰斗的隊伍

無論風吹雨打  

一只只白羊齊步走過界碑

 

在坡馬  它們的子子孫孫

都是我的兵

 

 

大風

 

風勁很大，為了站穩

我抓住了士兵手中的鐵戈

 

這個一千多年前戍守邊關的老兵塑像

他的假身比真身更可靠

他巍然不動，一班崗從漢朝站到現在

 

他雙腳并攏，大風撞擊軀體

發出金鼓聲

我與他站在一起，兩個人永遠用一個姿勢

 

 

 

 

 

 

 

人與碑

 

 

在母親注目的遠方

北風一遍遍掃蕩，白雪

一次次封鎖，所有人都叫戰士

已經習慣了種地就是站崗

放牧就是巡邏

 

一座座墳塋似哨所，以掩體的形狀存在

整個坡馬都在以一種特殊的身份生活

每個時代，都有人頭頂著天

腳踏著地，用自己的年華站成一塊塊的石碑

 

遠處，是六十年前挖的地窩子

如母親深陷的眼窩  裝滿了家的故事，

從木扎爾特河東頭到納林果勒河西頭，連牛羊

也以整齊的閱兵分列式傳承著對坡馬人的敬意

 

 

 

 

 

生命的界碑

 

 

站在這里

我的腰桿一天比一天硬

這塊石頭讓身體里的

含鐵量多了一些

我叫這塊石頭一聲：兄弟

 

在中哈邊境線上出生

兄弟站成一塊界碑

我站成一個哨兵

履行著同一個使命

不讓祖國一寸土地從我手中流失

 

這句誓言鍥入了兄弟的脊梁

這句誓言鐫刻在我的墓碑

更長一些，更久一些

我們一起站在這里

十年、五十年、一百年

 

山下的家園豐衣足食

我和兄弟并肩站在一起

守護著人們的夢想

站成永恒

 

 

站在坡馬的清代界碑前

站在坡馬的清代界碑前
遙望納林果勒的山與水
有歷史風聲在別處呼嘯

原野上駿馬的嘶鳴依稀
疆域的圓周率時大時小
邊境線上，鐵絲網曲折
每一圈都有跌宕的故事

每一次國力的展示，都有血腥的訊息
幾座哨所是警惕的眼睛
夕陽下，剪影出戰士高昂的頭顱
就算只剩下山峰
河溝、荒草、斷壁、墳塋
又古又遠，又破又殘
每一處
都記載了一副完整的國土情懷

我不知道如何讓地球的界線停止劃分
收起內心的版圖，腹中饑腸轆轆
深謀遠略變成了一頓晚飯
炊煙裊裊才有家的感覺

 

 

 

 

低語

 

 

我仿佛聽見了低語
就隔著坡馬古城的一道土墻

兩個面目漆黑的戍卒斷續交談

我聽見他們的頭顱里遺留著
未對親人訴說的話

就像一出生我已經知道
我是一座城的棄兒

坍塌的城垣圈養著千年的家國夢

成排的楊樹站在陽光里
比靜靜風化的肋骨更整齊

雪白血紅的黃昏又一次到來

血液流失了，那些滲進泥土的
低語誰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