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冬天，不要忘記撥云見日

一一聽馬勒與西貝柳斯世紀交響曲暢想

 

禹愛民

 

最初

是小提琴拉開一道晨光

芬蘭郊畔

荷馬正赤腳趕來

在他身后

鷗鳥舞起大地的詩行

西貝柳斯在自己的天堂里譜曲

時光啊

多么幽深的一面鏡子

多少詩人捧著血淋淋的心

集體泅溺

大海洶涌的波濤之上

永恒就是一日

 

以身殉道者尸骨未寒

快板如魔鬼的夜歌

詮釋著地獄之火

炙烤吧

讓我們在煉獄中永生

馬勒企圖用第五交響曲打撈起

這些如自己般神經質的天才

縈燒他腦際的

只有生命死亡與愛情

 

密集的鼓點

大小提琴的回環

如暴風雨一樣抽打大地

黑暗籠罩萬物

失去理智的憂傷

在低音與中音的尖厲糾纏中互訌

一切都已塌坍

死亡的腳步森嚴

所有的樂手

都深陷這令人窒息的時刻

那是亡魂最后的掙扎

 

靜默

在時光之外

絕望的葬禮在深秋舉行

眾人托舉著靈柩

也是托舉著粗暴而憂傷的自己

銅管發出的哀鳴

是諧謔與自嘲

雨仿佛從天而降

又似從地底生長

驚雷與閃電交媾

使大地混沌顫粟

整夜都是圓號這個小丑

在高潮與低谷中上竄下跳

惟有精神的火苗

保持既定的節奏生長

 

在冬天，不要忘記撥云見日

 

欽麗群

 

我常感恩于這一個季節的溫暖

不是有二十八度的陽光

也不是不降溫，不下雨

而是楊樹，每掉一片葉，就裸露出

又尖又細的枝梢

 

它們很像大地的手指

隨著楊樹葉子的掉光

直插云霄

 

所以，這一片的天空一直晴朗

哪怕是昨夜小雨

今又晴空高照

無非就是它們的挺立，常戳破低矮的陰霾

使楊樹灣的冬天

比往年暖和

 

在冬天，不要忘記拔云見日

梅苔兒

日影遲遲
草木成片地枯萎
大地愈加空曠，靜默
真相又一次被揭露。潦草，貧瘠
我們真心愛過的花朵和漿果
一晃，就消逝了

在無雪的城市活過半生
內心的雪崩
發生在很多年前，或者很多年后
雪一直在路上，如中年之疾
傾聽的人，患了雪盲癥
瞳孔自動刪除陰影，也刪除光明
除了傾聽。只能傾聽——
風聲和回聲

懸崖，荒原，暮年
樂器靜謐，悲傷又安詳
春天過去已久。春天在體內悄悄地生銹
如一枚鐵釘的前身，閃耀著光芒
覺醒而尖銳。像孤獨癥患者的語言
或有鳥雀鳴，或有獅子吼

我們在絕境中
用不同的嗓音，交換明亮的暗語